乡村古建老宅的活化,福建著名旅游地安溪朝天山

湖头古民居群 刘伯怡/摄

□甘满堂

福建历史上因宗族文化发达，村民多聚族而居，民居通常由宗族组织集体修建，这类民居一般具有建筑体量大、建筑质量精良等特征，比较典型的有福建土楼、三明土堡、永泰庄寨、闽南红砖大厝等。

由于独特的历史文化传统，以及多山所造成的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，当前福建农村保存的清代至民国年间的老宅数量很多，区域分布广泛，保存状况相对完好，全国罕有，这是福建乡村振兴最宝贵的物质文化资源。

另一方面，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，如农户拆旧建新、旧村改造等因素，造成大量富有历史文化价值的老宅被拆除。而残存的剩余老宅，或因人口外流，长久无人居住，或由于老宅是多户住房，产权主体不清，大多数得不到及时维护，破败不堪，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，有的即使已被列为县级以上文物保护单位，也不例外。废弃失修的老宅多数位于村庄中心地带，非常影响村居环境美观，这种现象在山区农村比较普遍，急需设法予以解决。当前，很多农村古建老宅因无人居住而被废弃已有20多年，如果再不组织修缮，将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。

尽管在省级层面上已配套相关的保护条例，但这些法规条例只强调对拥有成片古民居的传统村落保护，如《福建省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和传统村落保护条例》第十四条规定，传统村落认定的基本要求为“传统建筑风貌保留比较完整，文物古迹、历史建筑、乡土建筑等集中连片分布或者数量超过村庄建筑总量三分之一”。

很多乡村保存的乡土建筑数量达不到村庄建筑总量的三分之一，对于这些零星不成片的传统建筑，是否自然毁弃？实际上，过去农村成片的传统建筑非常多，只是村民在改善居住条件时，没有考虑老宅的历史文化价值，不注意保护，将成片的古建群破坏，只剩下零星的分布。因此，在加强传统村落成片古民居保护的同时，也需要加强零星的古建老宅的抢修、保护和利用的力度，为乡村振兴作贡献。

当前，福建省地方政府与民间社会也开始注意农村古建老宅的保护，比较典型的案例是永泰县政府与民间互动，共同推动大型古建民宅——庄寨的修复保护与活化利用；安溪民间自发修复祖厝为家族祠堂。还有一些地方的老宅以租换修，通过市场化手段解决老宅修复与利用问题。

永泰在2015年成立县古村落古庄寨保护与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，并把保护经费列入财政预算；出台《永泰古村落古庄寨保护和开发行动方案》《永泰县传统建筑修缮奖补资金管理办法》《永泰县农村民房使用权流转指导意见》等文件，强化政府引导，社会参与，共同推动庄寨修复与活化利用。县里要求各个庄寨成立理事会，负责庄寨修复工作，对于修复所产生的费用，政府待工程完工给予总经费的50%的财政补助。

为减少老宅活化利用的协商成本，永泰县的指导意见是：老宅使用权流转由当地村集体统一租赁，然后再转租赁给相关使用者使用；对年代久远、产权人众多的老宅，可成立经民政部门注册的理事会，由理事会主持开展流转。流转后的老宅，可用于乡村振兴中的公益事业与经济开发，如民宿、酒店、康养、大学生社会实践基地等。

经过近5年的努力，目前永泰已有数十座庄寨得到有效保护与修缮，其庄寨修复经验也得到国家文物局的肯定与表扬。永泰庄寨在活化利用方面也取得不错成绩，修复后的庄寨被布置为家族文化馆、社区博物馆等，收藏展出农业生产工具、生活器具、家谱与契约文书等，平时对外开放，接受游客观光。有的庄寨被企业租赁，改造为乡村民宿，为乡村旅游观光业服务。

安溪县老宅修复与活化利用是一种民间自发模式，富裕起来的安溪人将老家祖宅翻修成具有祠堂功能的祖厝，其办法是拥有祖宅产权的族人成立祖厝理事会，要求祖宅各户将产权让渡给理事会，由理事会出面筹资修复。修复后的祖厝结构多为前后两进或三进，内部空间都呈开放式，不加内墙与门窗隔断，整体建筑样式仍是闽南红砖大厝风格。祖厝正厅都供有先人牌位，相当于家族历史纪念馆，让每位在外打拼的族人都能在家乡祖厝找到自己的“根”。祖厝设有厨房，备有多套桌椅，村民可借此场地办理婚丧宴客等大事。平时，祖厝也作为村民文化活动中心，向村庄老人与青少年开放。现在，安溪农村较少看到坍塌的老宅，村容村貌也焕然一新。

近年来，农村优美的自然环境与独特的人文氛围，吸引城市白领青年下乡体验农村生活，空置的古建老宅对他们吸引力最大。面对市场需求，房屋所有人如果没有修复资金，通常可将老宅使用权通过租赁方式转让给城里人，以换取房屋修缮，待租赁满后，再收回使用权。如果有人想要续租，则要续付租金。修缮后的老宅可以作为承租人的度假私宅，也可被改造为民宿，为发展乡村旅游业服务。这种以租换修模式，通过市场化手段一举解决老宅修缮与利用两大难题，成为当前较流行一种老宅修复与活化利用模式。

农村古建老宅在保护与利用方面，还有一些基础性的工作需要去做，如加强舆论宣传，激发村民在保护古建老宅行动中的自觉性与主动性；加强古建老宅普查，落实保护责任主体，然后在此基础上，再推动有序修缮与活化利用。古建老宅使用权可以交易转让，其潜在的市场经济价值应当让村民知晓。福建乡村都有老年协会组织，在乡村社区中拥有较高的社会威望与资源动员能力，动员老年协会参与本地古建老宅保护行动中来，这点非常有必要。古建老宅所属家族、村落要配套成立老宅保护委员会，筹措维修资金，具体承担保护修缮责任。政府部门要加强古建老宅修复指导工作，“修旧如旧”，防止在修复过程中发生破坏历史文化风貌的现象出现。

地方政府在组织实施古建老宅保护项目中，可根据古建老宅的历史文化内涵、社会影响、保护利用条件等因素，按照轻重缓急、以点带面，分期分片实施，逐步恢复古建老宅的原始风貌，焕发新的历史文化价值。强化政府引导，多渠道筹集古建老宅修缮资金，发挥民间力量的主渠道作用。

政府可通过以奖代补形式，对主动保护修缮的村集体或房主予以一定补助。鼓励有条件的村集体通过征收后，实施腾空并进行保护修缮，改成乡村文化馆或村史展示馆等；或以租换修方式，鼓励城市资本下乡，承租古建老宅，改造为民宿或传统住宅，同时承担修缮维护责任。

针对农村古建老宅多是祖宅，所属房户家庭较多的特点，可以将老宅整修为兼有祠堂功能的乡村社区文化活动中心、乡村博物馆，收藏展示乡村生产，提供生活娱乐文化服务，更好地传承乡村优秀传统文化。（作者为福州大学社会学系主任、教授）